清水村的天气,而春而夏而秋而冬。
六月,夏日来得又急又烈,萧骁梦里,种种幻象纠缠,早上醒来,他躺在竹制的凉床上,神思恍惚,满身都是火气,身·下一片挺立。
萧骁揩干周身的腻汗,沉默的从床上爬起来,从井里提了桶凉水上来,冲了个澡,早饭随便吃了点,就收拾收拾往方婶子家里走。
自从上次把李印两兄妹送去衙门,一人上了一顿板子,那二人便再没来过清水村。
萧家大屋已经建好,萧骁也没了再在方婶子家住下去的理由,住回大屋后一段时间,正巧衍衍感染了风寒,那姑娘不再成日往外跑,几乎是整天整天地闷在屋子里绣花,萧骁有挺长一段时间,没跟她好好说说话了。
萧骁走进方家,方婶子正坐在炕上打络子,富贵儿坐在另一头绣花,戴了五六天的口水罩终于被取下来,萧骁走过去,看她一眼,对方婶子说道,“婶儿,有点事想拜托您。”
富贵姑娘抬起头,正好对上萧骁看过来的视线,她眨巴眨巴眼,品了品那个眼神,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那天暴雨,蓑衣下,他亲口允诺的,等大屋一建好,立马娶她进门。
衍衍其实都没料到萧骁会来的这么早,在她看来,萧骁这根烂木头,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,大屋建好了,又恰好赶上她风寒,又是咳嗽又是鼻塞的,她都难受死了,谁还想那么宽啊。
但是听萧骁这么说,衍衍心里就明白,作为一个矜持的淑女,她是时候退场了。
衍衍站起来,以绣了一上午花眼睛疼了为由,回去了自己房间,带上房门,耳朵贴在门板上,想听听萧骁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。
方婶子把篮子上的布盖好,惊道,“这么赶哪?你跟衍衍商量好了没,女人这一辈子,就这一次,你不跟她打商量,没得她会觉得委屈的。”
萧骁点着头,“说过了,她也是这个意思,她在这边也没个亲戚朋友的,请那些不认识的人过来也尴尬,日子是我们两个人过的,跟其他人也没啥关系,还不如简简单单办一场,自己还免得劳累,富贵儿的意思是,一切从简,请您当个见证人,其它的花样都省了。”
方婶子叹了口气,恨铁不成钢道,“那怎么行!成亲这么大的事儿,起码这祭祖的三牲就一个都不能少!女方给男方的腰带、男方给女方的褥子,也不能少,你是堂堂正正把人娶进门,又不是胡乱找个人过日子,你能随便,她一个姑娘家,也这么随便?”
“您说的对,我也不懂这些,您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,总不能委屈了她,”萧骁把带来的银子放小桌上,那钱袋子鼓鼓囊囊的,能听着响儿。
方婶子哎哟一声,坐直了身体,“你这是做啥,婶儿又不是没钱,我把衍衍当亲女儿看,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,我给你两办婚事,就是亲长辈一样的,还能问你要钱?”
方婶子不肯收,非把银子推回去。
如果婚礼不大办,就自家人吃顿饭,那这点钱她还是有的,衍衍来了之后,她光是从成衣铺子那里,每个月都能拿着不少钱,衍衍住在这里,每个月还拿一份“租金”给她,她这阵子攒下的钱,买那些东西也够了。
但萧骁心里知道,方婶子带着羊羊,日子也并不好过,羊羊还小呢,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,他一个大男人,自己娶媳妇儿,花着别人的辛苦钱像什么话?他又不是娶不起媳妇儿。
两人僵持了一会儿,还是方婶子败下阵来,她在钱袋子里拿了几两银子,在心里掂量算计了一会儿,又把剩下的推回去,只道,“这些钱就够了。”
萧骁还想把剩下的给她,但方婶子竖起了眉,说“你再跟婶子客气,你这证婚人就找别人去”,萧骁这才作罢。
方婶子满意的点头,又提起另一件事儿,“你这十八成亲,还是太赶了,别的东西都好准备,你这给女方的褥子,还得去定做,少说也得两天,今儿都十四了,就是你那褥子来得及,衍衍也来不及绣腰带……”
清水村的习俗,嫁娶之日,男女双方交换礼物,女方送男方一方亲手绣的腰带,既是寓意腰缠万贯,也是“拴住”新郎的意思,男方则要为女方准备两床红色的褥子,意味好事成双。
在方婶子看来,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,那是一个都不能改的,因此两人成亲,就算没有宾客,三牲不能少,这两方的信物也不能少。
可这时间太匆忙,褥子都还好说,这给男方的腰带,里头还得缝上一圈的铜钱,这可不好做,费事着呢。
方婶子想了想,“你没必要这么赶,再等两天,好歹得等衍衍把腰带给你做出来,十八是来不及了,这个月二十三也是个好日子,就差了几天,没差!”
萧骁却道,“不用,就十八,来得及,腰带她早就已经送我了。”
萧骁走后,方婶子好半天才缓过神来,感情这两人早都看对眼了,这么长时间,还瞒得这么紧。
她走进衍衍房内,问了她腰带的事儿,这才知道,京城那边,虽然也会在腰带里面缝上铜钱,但压根都没成亲需要送男方腰带这个习俗,当初衍衍刚来清水村那会儿,给萧骁做了套衣服,里头就有成套的腰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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